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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举阁 系列散文】华中: 舒溪河畔(16) 三脚坡·下

舒溪河畔(16)
文/华中
三脚坡·下
陈道士走后,苟士芳既激动,又担心,心里却早已是七上八下。
苟士芳生怕误事,便来到老娘的房间,叮嘱老娘:
“娘,明天一早我有要事,咱们家大公鸡叫三遍时你一定要叫醒我喔!”
“要得!”老娘在里屋回答。
谁知,老娘接到儿子的交待后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连油灯也不敢灭,生怕耽误了儿子的大事。
眼看快到鸡叫时分,年迈的老娘已熬到老眼昏花神志不清。突然,一阵细风从窗外吹来,昏暗的油灯忽闪忽闪着,灯光飘飘忽忽,恰似黎明的曙色从窗口照射进来。
老娘心头一惊:不好了!天都亮了,咱家的大公鸡咋还没叫呢?
哎呀,只怕耽误了儿子的大事了!
老娘浑浑噩噩、急急忙忙起身,来到鸡笼边,拿起挂在板壁上的篮盆用力拍打了几下。
受到惊吓的公鸡立即大叫起来。
早已枕戈待旦的苟士芳听到大公鸡的叫声,一个鹞子翻身爬起来,站在堂屋正中央的台阶上,弯弓搭箭,射向长空。“嗖!嗖!嗖!”三只银光闪闪的利箭带着一道道寒光,飞向北方。
话说当朝昏君,鸡叫三遍时准时来到金銮殿,忽见龙椅宝座上插着三只冷飕飕的利箭,吓得大声呼叫:“来人啦!有刺客!有刺客!”
文武百官纷纷上前围住皇上,锦衣卫众将士立即对金銮殿的每个角落进行地毯式地搜索,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众臣来到龙椅边,看到三只利箭齐刷刷正中金銮宝座的中心,个个吓得直打寒颤。
这时,锦衣卫统领走过来,拔出利箭一看,只见每只箭头上赫然刻有“苟霸王”三个字。
皇上立即召唤内阁首辅:“立刻查清原委!”
内阁首辅请来堪舆大师,很快查明了真相。
皇上听后勃然大怒:“朕要看看是何方草寇这么大胆,朕一定要亲自捉拿‘苟霸王’!”
于是,皇上立即亲帅十万朝廷大军,浩浩荡荡向孔雀湾进发,捉拿反贼。
似天兵天将,只一夜之间,十万朝廷大军就来到了洪水洞,屯驻在对门半岛长长的沙滩上,只等皇帝一声令下,就要血洗孔雀湾。
再说这万羊山上陈道长,一大早来到庙宇后面,只见满山的山竹皆已爆裂,每个竹节里的士兵都已一只脚跨上了马鞍,可还没等出征,却已夭折。
“唉!”陈道长长叹一声。显然时辰未到,竹人竹马才刚刚准备上马,滚都还来不及打就射了箭,可惜这百万大军均还没有成器就已死去。
薄薄的晨雾渐渐笼罩了莽莽山脉,一颗颗透亮的露珠垂挂在纤细的竹叶尖上,像极了怨恨的眼泪。
陈道长手执拂尘,仰望天际。这一刻,气势磅礴的万羊山却是如此的苍凉。
陈道长知道大势已去,立即飞往孔雀湾,对苟士芳说:“暗杀已经失败,皇帝老儿一定不会放过咱们,大家赶快隐藏起来,再等待时机。”
说毕,陈道长来到堂屋的神坛下,盘坐在蒲团上,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高举拂尘,在空中划了几圈。
霎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顷刻,倾盆大雨瞬间而下,舒溪河水猛涨。
紧接着,陈道长端来一碗水放在堂屋的神龛上,施展障眼法术,把苟霸王的屋宇隐匿在了滔滔洪水之中。
陈道长叫苟士芳把所有护院家丁召集到院墙内,对大家说:“今日起事已经失败,朝廷官兵很快就会到来。我已经把整个院子用水隐蔽了起来,朝廷官兵根本不会找到。请大家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要走去这个大院。我现在马上去搬救兵,一定要杀死当今狗皇帝!”
陈道长交待完毕,一阵风般便不见了踪影。
此刻,汹涌的山洪从洪水洞喷涌而出,阻隔着半岛沙滩上的朝廷官兵。铺天盖地的洪水也立刻把孔雀湾湮没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大家不禁啧啧称奇:虽然头顶着波涛,却依然像平常一样生活在朗朗晴空里。
半岛沙滩上,眼看洪水就要淹没军帐。皇帝赶紧叫来堪舆大师,问怎么回事。
“回皇上,据小人推测,这孔雀湾除了苟霸王外,一定还有高人指点。“堪舆大师忙回答。
“那咋办?”皇上追问。
“小人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朝廷堪舆大师自知道功尚浅,法力不够,早已吓得全身颤抖。
内阁首辅和堪舆大师爬上洪水洞旁的山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舒溪河洪水滔滔,孔雀湾被一片汪洋掩盖着,根本找不到苟霸王的踪影,而其它的地方则一概分明。
想不到对手如此强大、高明,呆若木鸡的二人无计可施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战战兢兢来到皇上身边,将亲眼所见禀明皇上。
皇帝大怒:“你俩就没有办法了吗?”
堪舆大师赶紧附和:“启奏皇上,眼前这片水波,定是高人设下的障眼法术,一旦七七四十九天时就会自动消失。不如我们在山坡上先围住这孔雀湾的四周,谅他苟霸王也插翅难逃!”
皇上听罢,除了大骂眼前二人饭桶,也是无奈。
话说生活在汪洋之下的孔雀湾山民,开始渐渐按捺不住这被束缚的日子。
三十多天过去了,一日,苟霸王家的两个看牛娃实在憋不住了就牵着两头大水牛从孔雀湾走了出来,来到了河边的瓦窑边。兄弟俩把牛赶在河滩上,就在瓦窑边玩耍起来。
守卫在山坡上的士兵发现后,立即报告内阁首辅。内阁首辅马上带着堪舆大师和一队士兵来到瓦窑边。
堪舆大师来到二个放牛娃身边,笑嘻嘻地问道:“你俩从哪里来的呀?”
二个放牛娃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大阵仗,吓得什么也不敢说,赶紧牵着水牛踏进水波回家了。
过了几天,兄弟俩又牵着水牛出来了。这次堪舆大师准备了一些点心和碎银,递到二个放牛娃面前。
这次,兄弟俩放下了戒心,接过点心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高兴地吃了起来。兄弟俩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更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啦!
堪舆大师凑过来,对两兄弟说:“你俩知道苟霸王的房屋么?”
“当然知道呀,俺俩就是他家的放牛娃呀!”弟弟抢着回答。
“那好!”堪舆大师心头一喜。继续问道:“那你们的苟霸王在家吗?”
“在呀,还天天在后院练功夫呢。”哥哥回答道。
堪舆大师露出狡黠的眼神,然后,强颜欢笑对两兄弟说:“我知道你们苟霸王家堂屋的神坛上放着一碗水,今天晚上,你们俩只要帮我把碗里的水稍微倒一点点出来,明天,我会带更多的点心和银子给你们俩。”
两兄弟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连连点头。
想到明天又有那么多好吃的的东西,还有银子,兄弟俩暗自狂喜,硬是舍不得睡下。
已是后半夜了,两兄弟悄悄来到堂屋边,弟弟在大门边把风,哥哥赶紧跑到神坛边,把碗稍微偏了一下,然后兄弟俩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守卫在山顶的士兵飞跑着下山禀报:“报告大师,昨晚孔雀湾的水波已开始消退,山边已露出了屋脊的一角。”
堪舆大师会心地一笑,随即命令:“继续观察!”
说毕,堪舆大师来到内阁首辅帐内,满脸堆笑着说:“大人,我已略施小计,过不了多久,苟霸王的院落就会暴露出来了。”
内阁首辅早已心急,有些不耐烦地指着堪舆大师训斥道:“都一个多月了,才弄出点眉目,就不怕皇上砍你的头。”
“是,是,我一定尽力,我一定尽力!”堪舆大师一边回答,一边慌忙退出帐篷。
刚过了两天,兄弟俩又牵着水牛出来了。
这次,堪舆大师带了更多的点心和碎银。傍晚时,兄弟俩吃完点心拿着碎银又赶着牛回家了。
到了后半夜,兄弟二人又合伙悄悄把祭放在神龛中水碗里的水倒掉了一半。
第二天一早,守卫士兵又来禀报:“报告,山下苟霸王的家已露出了屋角,还有帅旗。”
堪舆大师跟着士兵爬上山顶,只见一片汪洋已消退了差不多一半。而靠山边,一栋气势恢宏的建筑掩映在汪汪碧水之中,四个金光闪闪的飞檐浮出水面欲展翅高飞的样子。而在它的前面,一面红黑相间的写着“苟霸王”的旌旗,在碧绿的水面迎风飘扬。
听到汇报后,内阁首辅大喜,马上来到军帐向皇上禀报:“禀告皇上,孔雀湾的水波已退去了大半,苟霸王的院落也已露出了屋角,再过二天,我们就可以荡平孔雀湾了。”
皇帝早已忧心如焚,听罢,龙颜大悦,把手一挥,说:“一定要活捉苟霸王!”
“是!是!”内阁大臣连连告退。
真的又只过了两天,兄弟俩牵着水牛又来到了瓦窑边。
这次,堪舆大师不仅带来了点心,还有水果,更有几锭明晃晃的银元宝。
堪舆大师对俩兄弟说:“只要你们俩今晚把神坛上水碗里的水泼完,我明天就送更多的点心,更多的水果,更多的银子给你俩。”
这么多天来,兄弟俩也没有感觉出家里和四周有什么变化,于是二人赶紧应承。
又到后半夜了,弟弟照样把风,哥哥几步跑到神坛边,端起水碗把水全部洒在了堂屋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早已做好准备的朝廷官兵从四面八方向孔雀湾猛扑过来。一时间,号角声声,战鼓阵阵,杀声震天。
还在睡梦中的人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乱箭射死。
睡在阁楼上的苟霸王从梦中惊醒,见势不妙,迅速穿好铠甲,背上弓箭,飞身下楼。
朝廷官兵潮水般追杀过来,眼看就要冲进院内。
苟霸王立即跑到鸡笼边,从板壁上取下两个篮盆,夹在两腋,转身朝后山上跑去,然后纵身一跃,只三步就纵上了山顶。
明军只得一阵乱箭飞射,可眨眼间,苟霸王早已无影无踪。
苟霸王遁着舒溪山脉,消失在了莽莽群山之中。
……
后来,人们就把这条山道连同小山坳一起叫做“三脚坡”。
再后来,人们在这里拓宽山路,修建凉亭,来缅怀这位旷世奇人。
多少年来,苟氏族人脚踩着陡峭的山道,仰望着空旷的山顶,产生过无数的遐想。
慢慢地,一座平凡的山丘,一段精彩的传说,虽然没有太多的内涵,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离奇而悲壮的流传,却赋予了山里人热烈而亲切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
再次爬上三脚坡,已是另一种心境。如今,山路已很少有人走过,沿途布满了藤蔓杂草,枯枝荆棘,格外的宁静。
小山丘被苍翠的树木和金色的稻田簇拥。苟霸王那高大的院落已难觅踪迹,传奇已把时空湮没在曾经的青砖黛瓦里,空留了三声凄厉的鸡啼。
我扒开眼前的树枝,树影风动,飞鸟彷徨,仿佛苟霸王的身影从眼前飘忽而过。岁月尘封了残存的蛛丝马迹,只有脚下正渐渐风化的碎石,回响着曾经的嘈杂;山崖边,一蓬蓬青翠的山竹亭亭玉立,继续演绎着竹人竹马的幻想;而路旁灌木间那些静静绽放的山花,依然守护着三脚坡最后的尊严。
而在我的心里,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山丘却是格外的跌宕俊美。它以唯我独尊的姿态傲之山麓,并和苟霸王的传说一起,庇佑着脚下的生灵,成为了这一方人心灵的慰藉。
2019年10月22日广东·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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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华中,男,1963年4月生。桃源县观音寺镇舒溪村人。现在广东佛山市任厂长。爱好文学,尤喜散文。任《高举阁》文艺平台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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